思茅命名探源

作者/李拂一

思茅一名,根據老一輩人士的相傳,說是諸葛孔明南征至此,忽然思念其茅廬生活,因而命名留念的。縣城東南郊外,有一地方,名為諸葛營,就是當年諸葛孔明紮營的所在云云。實則孔明未曾到過思茅。其名始見明史,原作思毛,清作思茅,顯係譯自土人語音,所以有思毛、思茅之不同。果為孔明所命名而流傳下來,則明史不致又作思毛。所謂孔明因興茅廬之思而命名留念之說,乃明以後好事者附會之言也。

思茅舊為車里宣慰使司轄境,明天啟間,車緬之戰,車里宣慰使刀韞猛與其子召河璇,即在思茅被緬寇所執。明時居民皆擺夷,明書卷四十三有『民皆百夷』之語。此所謂『百夷』,即擺夷也。大約清中葉以後,城鎮已全是漢人,擺夷則退居僻遠鄉村,所以有漢到夷走之說。清末民初,思茅壩子幾十個村莊,除刀官寨而外,其他鄉村,已無擺夷蹤跡。

惟若干村寨以及山川名稱,尚沿用擺夷舊名,可供吾人覆按:如漫連、蠻澗、架龍、馬垠、南澗河、蠻覽山等皆是。且可由這些山川村寨名稱,略窺其今昔盛衰消長的情況。如架龍,譯言大市場,民國初年,有一漢人小村。村外山巒上之營盤舊址,則竹木參天。民國八年,思茅疫厲流行後,村民死的死,遷離的遷離,小村所在,僅餘敗瓦頹垣,沒頂荒草。即周圍很廣大的一個範圍,都沒有民居存在。七八十歲的老人,都不及見架龍大市場之情況,可見其衰變已久!

擺夷語呼虎為思(ㄙㄜ),呼兎年為茅(ㄇˊㄠ),邑人趙邦治先生在其所草擬的思茅縣志稿中,認為古時思茅當有虎街(ㄍㄚㄙˊㄜ)及兎街(ㄍㄚㄇˊㄠ)兩墟場,故合稱思茅,也是根據擺夷語。惟是車里宣慰使司所轄各地之街期,向來均通行五日一週制。僅有甲己、乙庚、丙辛、丁壬、戊癸等五個合於天干週期的市集,而沒有如滇中、滇東、滇西及滇東南各地依循十二地支所屬而集市之羊街、牛街、雞街、狗街、馬街等墟場。合虎街兎街而為名之說,實與十二版納一帶,依循天干而為五日一週之制,未能符合。

思茅一名,假如譯自擺夷語,則其訓當為醉虎(ㄙㄜㄇˇㄠ),亦可作暴虎解。思茅縣城位於一小山上,或者昔時因山有暴虎,故擺夷羣呼之為「ㄙㄜㄇˇㄠ」,而漢譯作思毛或思茅,然殊慊牽強!且擺夷一般口語以及典籍,均稱思茅為『猛喇』而不作思茅。疑思茅一名,起源甚古,西元八六三年,樊綽在蠻書卷十謂:『真臘與鎮南蠻接界』。馬司帛洛以為應求其地於普洱或思茅兩地之中,則其地當車里之北部。又據碑文所載:四十年後,甘蒲闍國(即真臘)國王Yacovarlman謂其國境與中國及海水相接。此處之中國,必非唐而為南詔(註一)。又據蒲蠻傳說:五千年前,其始祖法空弄峨,由東北方來,領有滇南十二版納一帶之地,思茅舊為十二版納之領域。是則思茅一地,彼時曾為真臘所管領,與蠻書所志相符合。今殘存于滇西南一帶之蒲蠻與卡刺瓦,似即為斯時真臘之戍卒或移民。蓋蒲蠻與卡刺瓦,均屬真臘吉蔑語系之民族也。思茅一名,在滇南邊境若干土族中,除就擺夷語可勉強解釋為虎兎及醉虎或暴虎而外,僅卡瓦語得其解釋。卡瓦語石頭曰:思毛,亦可引伸為石縣、石州或石頭城。意者,在擺夷族人尚未入居十二版納之前,十二版納為吉蔑語系別支卡刺瓦之居地。古時真臘吉蔑語系之卡刺瓦戍卒或移民,因城東附近有一滿列巨石之有名河流(距城時許行程之一段河床,為砂及碎石,河床當中,每間隔若干丈,即有一出土高廣五六尺,長丈餘之長方形巨石,作規律之序列,遠遠望去,蜿蜒如一長龍,漢人稱為石龍河),因而命名,或者縣城所在,原即為一多石之山(不過山上之石,已被採作城垣街道橋梁及公私建築之建材無餘,現已看不到未經人工之石頭耳),卡刺瓦戌卒或移民,遂名之為思毛(註二)。其後擺夷入主十二版納,雖經易名猛喇,但思毛一名,通行已久,猛喇一名,僅擺夷族內使用,不能普遍。漢譯初作思毛,其後或以思毛名不雅馴,加以附會,而易名為思茅也。

(註一)見宋初越南半島諸國考。

(註二)思茅漢人語言中,亦時夾用卡瓦語。如形容慢騰騰曰慢慢乖乖。按乖乖即卡瓦語之慢慢。慢慢乖乖者,形容慢之至也。又思茅人呼酸漿草曰酸唧唧草。唧乃卡摩語之『草』。卡摩與卡瓦,均吉蔑語系民族也。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01期;民國60年12月25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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