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黃先生與雲南起義
作者/申慶璧
民主共和絕復延,義旗憶舉彩雲邊。一隅發難倡天下,萬眾爭先赴敵前。
化碧不曾忘故壘,汗青誰更採陳篇。自慚後死殊無狀,坐閱滄桑四十年。
──張維翰先生;雲南起義四十週年
袁世凱帝制自為,使辛亥革命成功的果實,毀於一旦,革除了二千年的君主國體,推翻了二百六十年的滿清專制,又在另一姓氏下故態復萌。剛在亞洲放射的民主光輝,又歸於黯淡,幸有雲南起義,纔挽救了這一危局。因是民國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的雲南起義,實為國民革命過程中,最重要的一環,也是近年歷史上的一件大事。
雲南起義的重要性, 國父在致黎大總統國務院盼定雲南起義紀念為國慶日電中說:「溯自清帝退位,五族共和,國基已定,四萬萬人方想望太平。不圖秉權者野心未除,誕生帝孽,籌安稱帝,民國幾亡。雖其時人人奮起相爭,期以身殉,然首先宣告獨立,誓師聲討者,實推滇省,遂使西南響應,舉國普從,以有今日,方之武昌起義,一則為民國開創之功,一則為民國中興之業,皆我五族人民,人人所宜永留紀念者也。伏祈總統國務督主持,將雲南起義日,定為國慶日外,更予唐督軍起義諸人以懋賞,以彰勛勞,昭示來玆,臨電無任盼禱!」
雲南起義推翻洪憲之後,論功行賞。經總統核定授以一等大綬嘉禾章及一等大綬寶光嘉禾章的有一人,二等文虎章的一人。三等嘉禾章的一人,三等文虎章的計有十八人,李宗黃先生為其中之一;補授少將以上官階的,計中將四人,加中將銜的二人,授陸軍少將的計有十四人,李宗黃先生為其中之一。
在與李宗黃先生同授三等文虎章,同授陸軍少將的多為帶兵官,或為梯團長,或為支隊長,或為團長,李宗黃先生卻是一個例外。直言之,李宗黃先生的功,是由於憑智謀與三寸不爛之舌而來,與其他各人,憑槍桿衝鋒陷陣而來的,有所不同。
李宗黃先生於辛亥前一年,在天津加入同盟會,武昌起義,由保定南下,參與武昌首義,任黃克強總司令部督戰參謀,旋至南京隨鎮江都督林述慶攻克南京,轉任第十二師四十五團營、團長,均因在事出力,民國三年,實授陸軍步兵上校。派至宣武上將軍督理江蘇軍務公署,任馮國璋部一等參謀。
馮部為清一色的北洋系統,與李先生的立場不同,未受重用,自忖工作難以生根,乃上書開武將軍督理雲南軍務唐督軍繼堯(字蓂賡)申請調滇省服務。時值袁氏之籌安會已正式成立,而雲南也有秘密籌備反對帝制之意。唐督軍盯衡時局,審度情勢。認上海為南北交通樞紐,為長江與海洋之進出要津,又為全國經濟文化重心,集合反袁力量,收功較易;駐節南京之馮督和段祺瑞均為袁小站練兵時的基本幹部,不願與籌安會為伍,若能勸說其按兵不動,可牽制袁兵,不能遠調四川。正愁無適當人員,坐鎮滬寧策動,接李先生的信,正中下懷,遂立即電允,滙寄旅費,並電請馮督准調。李先生乃於九月十四日離開南京,由於夫妻病倒廣州,十月十九日始抵達昆明。
李先生與唐督軍的堂弟繼虞(字萍賡)為雲南陸軍小學同學,時任禁衛第一混成團團長,兼省會警察廳長,十月二十五日,由繼虞陪同晉謁。相談甚歡,同月二十七日,奉派任雲南督理公署上校參謀,並約當晚作個別長談。
李先生由於在南京時,居於閒散的地位,曾用心研究國內外的局勢,當唐督軍詢問長江下游情形時,李先生詳加分析說:「自從癸丑二次革命失敗,北洋勢力侵入長江,張勳在徐州,倪嗣沖據安徽,王占元當湖北督軍,曹錕的第三師扼守湘南岳州,作北洋軍防衛南方的前哨;此外則李純(馮之女婿)陳光遠掩有江西,盧永祥充淞滬鎮守使,馮國璋的直系部隊原是遜清禁衛軍的老底子,番號則為雷震春的第七師,劉詢的的中央第五混成旅。實則上列的北洋軍將領,率多接受馮國璋的指揮或影響,唯有第三師曹錕,駐河南的第七師張敬堯,可能直接聽命於袁世凱一人。至於浙江督理朱瑞,他原是國民黨員,二次革命時遲遲不肯響應黃興進攻南京之役,遂而取得袁世凱的佔任,讓他保全了浙督的位置,他手下只有潘國綱和張載揚的浙軍第一、二兩師,戰力不強,祇維持浙江一省的治安,而且在北洋軍的環伺之下,很難發揮什麼作用。」
唐督軍聽到這裏,轉臉與在側的唐繼虞說:「我早就知道,這次我們舉大事,非聯絡馮國璋不可。」
唐督軍接著對李先生說:「伯英老弟!你留心時務,暢曉軍略,是了不起的人才,將來一定大有作為,我因為先已對你有所瞭解,所以特地邀你回雲南,目前枕有一件大事非你去辦不可。」原來唐繼虞的參謀李秉揚是李先生陸軍三中時的同學,對李先生的為人知道得很清楚,並曾極力推荐,認為可以冒大險,犯大難。唐原已有「借將」的意思,說起來,也是一種巧合。
唐督軍於是說出他的決定說:「袁世凱陰謀竊國,天人共憤,我滇將士,聞訊莫不髮指。……」並略說出他的討逆計畫後說:「馮國璋的勢力遍佈大江南北,如果能够有冒險犯難的一位舌辯之士,說服他勿為獨夫的忠狗,響應我們的討逆義舉,那就不啻平添十萬雄師,大事不難傳檄而定。雲南人興起義師,捨命不渝,但卻決沒有功名利祿之想,因此,來日帝制推翻,袁逆服誅,黎副總統繼位之外,副總統出缺,只要馮國璋參加我們的陣營,有助於民國再造,我們甚願推選他繼任,屆時決不會有人跟他爭權奪利。」
稍後即說:「伯英老弟!首義護國在此一舉。我們聯絡馮國璋的重大責任,只有付托你了,希望你從速準備,再回南京,專門負責運動馮國璋罷!」李先生雖然遜謝,結果還是答應下來。
雲南籌備起義,曾於九月一日舉行第一次會議,十月七日舉行第二次會議,十一月三日舉行第三次會議,均在況成團本部,參加的人都是軍界中的中堅人物。第三次會議,李先生曾應邀參加,並報告北京、南京和長江下遊的情形,經條分縷析,娓娓道來,唐將軍極為欣賞,會後讚說:「伯英老弟,俗語說得好,『有志不在年高』,其實我也不過大你幾歲而已。」
十二月十二日正式派唐繼虞為駐滬代表,李先生為駐南京代表。當天唐督軍召見,指示機宜,並約共進晚餐,曾指示:「袁世凱公然叛國,我滇決計不顧成敗利鈍,興兵起義,討伐國賊,一俟蔡松坡、李協和兩位先生抵滇,我們就通電全國,露佈天下,萍賡負責港滬兩處的發動事宜……伯英老弟專程前往聯絡馮國璋,更是首義前途的大關鍵!你須切記,第一步先遊說馮國璋暫持模稜兩可的態度,而暗中陰為我助;第二步俟時機成熟,再勸馮國璋與我一致,公開討袁,竟不世之功,事成以後,我決推舉他繼任副總統。伯英老弟,古人有所謂:『三寸不爛之舌,勝於十萬雄師。』老弟少年氣銳,膽識俱備,一定可以圓滿達成。」
唐將軍繼續說:「至於進行聯絡各方的任務,首先要發動廣西,提早獨立,其次在聯合孫中山、黃克強、陳共美、梁啟超諸先生,暨各黨各派,一致聲討,加速袁賊之崩潰,我殷切希望兩位老弟通力合作,共底於成。極願在不久的將來,歡迎你們一同凱旋,或者在武漢或北京相見。最重要的一點,尤在此行必須絕對保密,絕不可令外界獲知……」並交空白委任狀等備用。
李先生是十二月十三日首途的,十四抵河口,時李烈鈞也到河口,曾與往迎的鄧泰中相晤,十六日抵海防。由如意樓的張南轉來唐督軍密電云:「另有要事相委,務盼稍候。」當晚唐繼虞一趕到,並告知:「蔡松坡先生已到海防了,明早我們一同去看他。」繼虞則隨護蔡先生回滇。
李先生等至十二月二十五日,才接到唐將軍一信,略謂:繼虞職務重要,一時不宜遠行,所有港滬各事,概由執事兼辦。隨函附原由繼虞收執之室白委任狀二十紙,另聘書二十份,本人私章一枚,暨致孫中山、陳其美、陸榮廷、馮國璋、梁啟超先生等私函五件,仍請相機便宜行事,並分別妥交洽辦。
李先生抵港,由張木欣陪訪國會議員曾彥(陸榮廷義子)託以遊說陸榮廷之任。並得與中山先生派任香港的鈕永建先生洽商,認為上海重要,應速前往。
民國五年元月九日李先生到達上海,先至法租界環龍路四十四號中華革命黨的駐滬機關,由丁景粱引見陳英士先生,投送唐督軍的信是:「英士仁兄先生偉鑒:夙仰英風,每深勞結,人自滬來,詢悉坐鎮河疆,竊慰所懷,吾國不幸,梟雄竊國,袁世凱闇奸民意,亟欲稱尊,舉國上下,多數苟安,大有淪胥以靡之勢。繼堯激於忠悃,義不苟同,誓拼一切犧牲,與彼周旋到底。所幸雲南民眾,既愛國情殷,四方豪傑,亦同心早契。我兄革命元勳,黨中俊傑,以砥柱中流之身,居綰轂四通之地,諒不忍以艱難締造之民國,斷送於權奸之手。已密囑駐滬代表李君柏英隨時晉謁,請示機宜,伏冀推同盟之舊誼,錫以南針;本革命之熱忱,助之鼎力,臨風翹首,無任傾心。……」陳氏看過信後,極力贊成,介紹在上海負責的重要同志,並表示負責保護李先生在上海的安全。
時 國父係在日本,唐督軍的信,是託陳英士先生轉交。原信是:「中山先生侍右:君主肆虐,荼毒人民,我公以旋乾轉坤之手,建熙天耀日之勛,革除專制,還我民權,方謂永享共和,與歐美各先進國並駕齊驅,胥世界於文明之域。乃梟雄竊柄,大盜移國,會設籌安,實行帝制,舉國靡靡,誰敢抗顏?繼堯自入同盟會以來,受我公革命之灌輸,始終無貳,寧忍以先烈艱難締造之共和國家,斷送於袁逆之手,用是厲兵秣馬,決與周旋。雲南全省人民,亦復憤慨填膺,誓不與此撩共茲視息。然而地瘠民貧,兵單餉薄,雖如長沙子弟,能仗劍以先來,究嫌澶水師干,等孤注之一擲。所幸四方豪傑,雲集響應,先聲所至,鼓舞懼欣。我 公撐天一柱,領袖羣倫,竊盼登高一呼,俾眾山之皆應,片言仗義,重九鼎以何殊?除以密函海內外同志,一致進行外,並派李君宗黃駐滬,密與各方同志相機接洽,或為楚材之借,或為蜀鐘之應,或拔戟以共鋤釆魁,或解囊而樂輸義粟。總期早除袁逆之大憝,復我民族之自由,如蒙訓示,當由李君就近趨候,稟承一切。切盼錫以南針,俾有遵守,翹詹偉畫,無任殷拳!」
李先生,留上海期間,在陳英士先生的協助之下,與丁景粱、吳稚暉,葉楚傖諸先生聯為核心聯絡同志,以中華日報,民國日報為基礎,並聯絡報界的歐陽振聲,邵力子、朱宗良等發動輿論,聲勢一壯。引起袁世凱的注意,由北京統率辦事處,密電寧滬軍事長官,著即緝捕,就地正法,英士先生得息,令移住他家,以資保護,並在英士先生家,得識 總統蔣公及吳忠信、于右任、戴傳賢、劉基炎、李徵五、邵元沖、曹亞伯、蔡濟民等,並經介識張人傑、孫洪伊、岑春煊、萬鴻圖、王乃昌、湯化龍、黃羣等先生,擴大了影響力。
當時由於袁氏有緝捕李先生的命令,不便逕赴南京,乃經孫洪伊的策劃,由白堅武與馮國璋密切聯絡,馮表示暫不便接見李先生。到了民國五年的二月尾。袁世凱利用雲南大軍盡出,防務空虛的機會,命廣東督軍龍濟光之兄龍覲為雲南查辦使,率部從桂邊直趨百色、剝隘。龍濟光又命他的兒子龍體乾回雲南原籍,聯絡土匪在箇縣猛撲蒙自、臨安、等縣擾亂,於是滇南遍地狼煙,省垣岌岌可危。時前監察院代院長張維翰先生任箇舊縣長,首當其衝,曾有詩紀其事,題為:「三月六日偽郡王廣東督軍龍濟光之子體乾,受偽帝袁世凱命,自富良江外土司地糾眾萬餘,湧入箇舊縣治,以豪商馬榮、朱朝玫等為旅長,擾亂義軍後方,余適任縣事,首當其衝,率警察三百餘人,及駐軍一連,拚力抵禦,至九日黎明,彈盡援絕,於突園前以占令記室錄寄余兄仲武為決」‧詩云:
大盜終移國,天南舉義旗。興師分道出。備少後方危。
豎子受偽命,江外糾羣夷。乘虛忽內犯,志在窺滇池。
吾適當其衝,率隊相與持。我有驍勇士,彼多蠻夷兒。
我無城與壘,彼有好槍枝。眾寡既難敵,勝負已可知。
顧有守土責,安能擅自離。曾屢乞援兵,文電日交馳。
翻蒙戒躁急,知為妄者欺。敵似排山來,我已獨木支。
拼此文弱身,與之苦交綏。血戰三口夜,彈盡力亦疲,
計惟突圍出,苟免非所期。冀能抄敵後,冒死殲其魁,
倘竟先賊死,於義亦何辭?所恨寸草心,未能報母慈,
仗兄善奉養,勿告亦無悲。但祝前軍勝,正氣扶綱維。
民國以重光,共和萬古垂。
張代院長突圍,傷愈以後,即應召入蜀,參加蔡松坡軍,復有一詩,題為「箇舊突圍負傷回省療養數月始愈,應召入蜀順道回大關省親」,詩云:
回思險狀每心驚,夢裏猶聞彈雨聲。已分鴒原收散骨,卻從虎口脫餘生,
忝隨國命危還續,愧被人稱敗亦榮。劍外羽書徵召集,東歸覲母趁征程。
據庾恩暘先生的雲南首義擁護共和始末記所載:箇舊的淪陷,在三月九日,蒙自、臨安(建水)等縣,亦為附龍之匪所擾。龍軍偽司令黃恩錫,曾乘隙竄入邱北、彌勒、廣西(瀘西)、竹菌、十八寨,並擾至婆兮,至四月十一日克服邱北,大勢方定。
當此之前,唐督軍促李先生加速連絡馮國璋工作。然李先生一出租界即有生命危險,嗣經陳英先生的策畫,商請日本駐滬總領事清木,及磯谷庸介少佐(第二次大戰期間曾升至日方的香港總督)的協助,李先生寫下遺下遺囑於二月十五日以軍艦送至南京下關。由李先生陸軍中學時的老師陳調元(時任憲兵司令),於十七日深夜領見馮國璋。馮接見李先生後,略一寒暄,便眉頭一皺說:「李參謀你這是在讓我冒大險呀,你我今夜相見,要是給大總統知道了,我這顆腦袋,還想再要嗎?」
李先生回說:「大帥放心,我此行非常機密,除了上海的孫伯蘭先生、陳英士先生,還有張馨吾、白堅武二位之外,再也無人獲知。」並隨即遞上唐督軍的信,馮瀏覽後說:「唐督軍、蔡總司令他們很了不起。關於大總統鬧什麼洪憲登基,打從頭我就不大贊成,不過碍在我們都是大總統的人,不便作公開的表示,唐督軍信裏的意思,我已明白,至低限度,我這邊的隊伍是決不會開去跟護國軍打仗的。這一點,你請唐將軍儘管放心。」李先生便將事成之後,唐督軍決心推舉出任副總統之意,很技巧的道出,馮說:「這…這都是將來的事,等到將來再瞧著辦吧。你替我同覆唐督軍,目前我實在因為環境扦格,絕不可能作什麼表示。」
李先生把握機會說:「唐督將仰慕大帥,一片誠敬,可否回他一個電報。」馮答:「這……我想是應該的。」話畢,從辦公桌上取過一份公文,交與李先生,那竟然是北京統率辦事處致京、滬、軍事首長的一封密電,略謂:「奉大元帥諭,唐逆繼堯派李宗黃駐滬,煽動軍隊,圖謀不軌,著即嚴拿究辦,如不克解送北京時,仰即就地正法。」李先生交還,馮打了一個哈哈,帶笑說:「我當然不會辦你老弟的了,我不但不辦你,還要幫你的忙,你有什麼電報,可以送來督署,由我替你代發,再則有什麼重大消息,我也會隨時知會你的。」李先生於十八日,乘原兵艦回滬。
馮督軍雖已允復唐督軍信,但迄未履行諾言,李先生不得已以再度至南京,乃乘日三清公司的船前往。馮氏的態度,頗為明朗,對李先生的態度,溫文和悅,當商定三事:
──立即覆電唐將軍,表示贊同推翻帝制,再造共和。同時並應允在李氏返滬以後,公開發布新聞,敍述晤談經過。
──長江中下游,與馮有關的北洋部隊,合計二十餘萬,絕對保持中立,不與護國軍為敵,拒絕調遣入川入湘增援的命令。
──必要時,得由馮負責聯絡長江各督發表通電,請袁取銷帝制,亟籌自全,同時與雲南互為表裏,揭布調停時局辦法。
李先生第二次赴南京的時間,他的回憶錄及雲南首義親歷記,都沒有提到,只說:「當時由於護國軍在川、黔、湘、桂四省捷報頻傳,全國處處,討袁聲浪高入雲霄,聲勢丕然一振,全盤局勢已轉變得於我們大為有利。」以此情勢推之,當在三月中旬。在三月二十,馮認為時機已至,遂如約與張勳、李純、析雲鵬和浙江督軍朱瑞,聯名發表通電,請袁速即取銷帝制,「以平滇黔之怒」。此一通電的發布,和辛亥那年段祺瑞等三十六名將領請清帝退位有異曲同工之妙。翌日袁世凱召開會議,親自提出取銷帝制之議,聞朱啓鈐、粱士詒等,初尚反對,袁乃以馮國璋等通電出示,於是帝制派始俯首無言,袁氏三月二十二日遂下令撤銷承受帝位案,召集代行立法院臨時會,並任徐世昌為國務卿,段祺瑞為參謀總長,二十三日宣佈廢止洪憲年號,一幕竊國醜劇,自茲宣布閉幕。我國歷史上老百姓和專制皇帝的最後一戰獲得最後勝利。影饗所及正如張維翰先生的「雲南起義護國二十周年紀念日李協和將軍邀宴此役同志於鍾山寓邸即席賦詩索和」一詩的前段,原詩云:
一怒天南振虎賁,神奸奪魄罷稱尊。
至今禹甸歸民主,賴此戎衣繫國魂。
依照孫子兵法謀攻篇的說法:「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下攻城」,李先生在雲南起義之役中,是一受完全軍事教育的軍人,雖沒有冒槍彈雨,但卻擔任重要的伐交工作,進一步破壞了軍事布署,完成了部份「伐謀」的任務,蒙頒文虎勳章,實授少將,擔任參謀處,僅二十九歲,真是一種難得的際遇。
李先生因參與雲南起義而建立功業,對這一役的歷史,自然知之較真,維護雲南起義的歷史,他也盡力頗多,原因是梁啓超等過分強調自己的功勞,因是以訛傳訛,把唐繼堯先生等主動,變成了被動,使是非不分,失「寓褒貶別善惡」的作用。李先生在代理雲南省政府主席時,即成立雲南護國史編纂委員會,因離職而擱淺。來台以後,鑒於中、小學教科書,均按照錯誤的史實編寫,乃負起「為難友為信史求公道」的責任,與張維翰先生洽國史館、國立編譯館更正,歷經十餘年,始獲結果,直至逝世前夕,仍未忘今年教科書的編印是否改正。並於五十五年三月二十四日,聯合何應欽、白崇禧、徐堪等國民大會代表一百餘人,向國民大會第四次會議提出「擬請政府照舊舉行雲南起義紀念日,以宏揚推翻帝制再造共和之精神案」,經大會通過:「送請政府照舊舉行」,後復分別向政府一再交涉。十餘年來迄未懈意,雖未成功,而信史昭然。並著有雲南首義躬歷記詳述其事,以問世。章太炎先生在庾恩暘先生著的「雲南首義擁護共和始末記序」中謂「史傳紀載與兵符同功」。是李先生於雲南起義之役,於「伐交」、「伐謀」之外,又有紀傳談功,豈是常人所可幾及的?(轉載自由談第二九卷十二期)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08期;民國67年12月25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