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高齡意外榮獲網球冠軍小記
胡紹康
導言
天寒歲末，殘冬將盡。國軍松山總醫院網球會。在這臘梅吐艷，椒花獻瑞的季節。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網球比賽。時間是二○○八年（民國九十七年）十二月廿七日星期天。幾乎所有的會員都踴躍參與其事，咸盼一顯身手藉機切磋球藝。不僅此也；人人磨拳擦掌，個個雄心勃勃，企圖逐鹿天下，奪取錦標。比賽分兩組進行：六○歲以上為長青組，六○歲以下為壯年組。
松山醫院坐落於健康路上，幅員充足，方方整整，擁有得天獨厚而珍貴的黃金地段。周圍高樓櫛比，巨廈連雲，許多明星學校近在咫尺。人文薈萃，輻輳稠密。院區主建築群雄峙中央，四側有開朗空間，前庭為遼闊廣場，極目所見，全是依序排列，整齊有秩停放的各型汽車，氣派非凡。後院則花木扶疏，綠樹成蔭，假山疊石，流水潺潺，芳草如茵，亭台錯落有致。偶見妙齡窈窕天使，素衣掩映花間，輕盈蹁躚，若隱若現，恍如嬌花照水，疑似弱柳扶風，婀娜多姿，令訪客們興起無限遐想。且喜球場設施完善，地面整潔如洗。常見飛鳥迴旋，展翅翱翔，起落穿梭。時聞鶯燕啁啾，呢喃婉囀，清脆悅耳。在這熙熙攘攘的煩囂市中心，想不到居然還夾雜著幾分優雅與寧靜。誠乃難能可貴，彌足珍惜者也。
初賽
長青組不分男女，採混合雙打，在下球伴是鄭大成先生，中正理工學院十七期畢業，曾任中央印製廠副總經理。
是日風清日朗，天氣乍暖還寒，是適合運動的好日子。曉星甫落而晨曦初露即奉召進場，稍事練習，展開廝殺。我們的對手是男女混合，男的是胡連魁將軍，陸官二七期，曾任指揮官（師長）副軍長，解甲後定居在新近完成的健安新城。那是規劃最完善，設備最新穎的軍眷住宅群。女的護理長孫素蓉女士，在院內服務多年，由於照護親切，深獲院方及病患嘉許。將軍擅打旋轉與高挑球，孫女士精於平抽遠打，兩位球技精湛，力道甚強。我方稍一不慎，必然失誤。故乃兢兢業業，以戒慎履薄心情，全力以赴，慶幸球運頗佳，卒以六比○成績，獲得晉級。
複賽
對手是陳瑞堅與林志昌先生。前者是旅行社老闆，後者是醫院骨科醫生，兩位年甫耳順，身體強健，活力充沛。陳君性喜攔網，其所發旋轉球又低又快，落地後方向改變急速，此乃其最大絕招也。恰巧鄭君與我對此種球皆勉能應付，另林醫師則機動靈活身手俐落，且控球有方。無如陳君旋球遭到破解，難以挽回頹勢，乃以六比一飲恨下場，於是我取得決賽之權。
決賽
對手是蔡宏源與唐建偉兩位先生。蔡君係台灣銀行經理退休，其攔網嚴密而凶悍，大有一夫擋關，萬夫莫敵之雄風。其小球（即短球或稱縮球）得心應手，可謂神奇。且能聲東擊西，顧左襲右。尤其落點詭異，使對方反應及救援不及。一生所獲獎盃獎牌及獎品不計其數，素有球王之美譽，誠乃當之無愧也。
另一對手唐君，與在下球伴鄭君係屏東高中同學。其後分道揚鑣各奔前程，進入海官四六年班，屢升至蘇澳指揮官，乃一優秀之領導幹部，其正反拍抽球，均強而有力焉。
在下搭配之鄭君，資質偉岸，步履蹻健，行動敏捷，而且反應迅速。在防守方面，能承接任何急煞險球，殊少失誤。在攻擊方面，能攔網，能平抽，能高壓，能切轉，可說是樣樣精到。在下能付諸驥尾，叨光不少，幸運之至。
鄭唐既屬同窗，年齡相若。而球王民十五年生，較在下年輕九歲。論球技對方略勝一籌。講體力我方鄭君稍佔優勢。綜合判斷，勝利應屬對方。
由於我係弱者，對方揮拍總是衝我而來，所以我打球機會較多。然我自知缺點，乃小心翼翼弗敢稍予造次，但求穩當因應，遑論急圖近功也。倖能撐住場面，少於損越，未致大敗虧輸。另方面我搭檔臂力過人，急煞猛砍發揮神勇，頻創佳績，連連得分。謝天謝地，終於造成出乎意外的結果，以六比二成績，僥倖取得冠軍。阿彌陀佛！
緒餘
獎品是一個紅包，印有「冠軍」兩個金字，內裝折價券。在下回到寒舍，將紅包置於客廳桌上。內子林碧琴女士信口說：「你怎麼把冠軍紅包拿回來？」伊絕不相信我會得冠軍。
我回答說：「請看看內面」。
伊看到折價卷，始相信冠軍乃事實。一種驚喜的表情突然湧現。真是喜從眉角至，笑向頰邊生。登時兩朵紅雲，浮映桃顋。笑逐顏開，燦爛有如彩霞。憨態可掬，難掩喜悅之情。眉飛色舞，畢生僅此一見。容光煥發，彷彿返老還童，重現當年青春麗質。
球賽連續三場，全程耗時兩小時半，超出平常運動量甚多，在下恐撐持不住，釀成半途而廢，乃暗自奮勉，提氣加油而竟全功。
碧琴將得獎情形電告兒孫及知交親友，一致以為年屆耄耋邁步期頤之人，有此表現極不尋常，惟咸認網球過於激烈，不適老人運動，希我改弦更張。
回溯在下自中學時代，對網球即感染興趣。抗戰期間，因戎馬倥傯，南征北剿，以致中斷。來台後部隊倡導運動，遂復握拍登場。延續至今，已逾半個世紀。語云：「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在下實已陷入此邏輯之中矣。
再說，運動對人極為重要，乃盡人皆知之事。而運動可分為兩大類：即單獨活動與群體活動是也。可隨喜而為之，前者屬獨樂樂，後者屬眾樂樂。古人有言：「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言之切而寓意遠，宜深切體會者也。
網球多半採比賽方式進行，其中有得意，有失意，有勝利，有落敗，從而產生各種情緒變化。時而驚呼，時而嘆息，時而歡心，時而雀躍。於是大笑之聲，不絕於耳，一般老人甚少有機會哈哈大笑，藉以一吐胸中積鬱，使之得到紓解。唯有與人接觸，彼此互動，才有機會放聲而開懷大笑。俗語說；「笑一笑，少一少；愁一愁，白了頭」。眾樂樂可以使人忘憂，可以使人發笑，可以使人快樂，對吾人身心之健康影響大矣！
勉乎哉~
註釋
一、咫只：距離很近。
二、薈萃：聚集也。
三、輻輳：人或物聚集。
四、潺潺：水聲，水流貌。
五、妙齡：年輕。
六、窈窕：美好妖冶。
七、天使：喻護士。
八、素衣：白色衣服。
九、蹁躚：旋行貌，舞者姿。
十、啁啾：鳥嗚聲。
十一、呢喃：細小時。
十二、耳順：六十歲。
十三、偉岸：壯碩。
十四、遑論：遑者暇也。遑論，來不及談也
十五、損越：損者失也，越者超過也。
十六、耄耋：八九十歲年老者之稱。
十七、期頤：一百歲。
十八、回溯：追念。
十九、倥傯：急促。
二十、積鬱：愁悶也。
廿一、熙熙攘攘、喧嚷紛雜貌。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39期；民國98年12月25日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