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北筆記──雲南軼事
撰文／胡光祖
1927年「六一四政變」以後，龍雲主政雲南，雲南結束了大規模的軍閥混戰，雲南人民得以休養生息，為雲南後來成為抗日大後方奠定了基礎；也開始了龍雲和胡瑛關係最密切的時期。這種關係一直維持到1945年10月3日，蔣介石武力改組雲南省政府，龍雲下臺並離開雲南。在十八年的時間裡，發生在龍、胡兩家的軼聞趣事自然不少。
龍雲與胡瑛曾結拜金蘭，龍雲長胡瑛五歲為大哥，胡瑛為三弟。胡家的兒女稱龍雲「龍老伯」，龍家的兒女叫胡瑛「三叔」，兩家為「通家之好」。
胡以欽是胡瑛的長子，小時候，每逢春節就會帶著二弟胡以仁到龍雲家拜年。有一次，胡以欽和胡以仁去龍家拜年時，龍夫人李培蓮給他們的「壓歲錢」是每人一枚金幣。過了不久，胡以仁一不小心，手裡的金幣掉在地上並滾進了陰溝。胡以欽找來一根細棍子，插到陰溝蓋板的接縫裡，想去掏掉進去的金幣。李培蓮看到以後問：「胡以欽，你在幹什麼？」胡以欽回答：「龍伯母，我在掏掉進陰溝裡的金幣。」李培蓮笑著說：「像你這樣是掏不到的！不用掏了，我再給你一枚。」說完以後就又去拿了一枚金幣給胡以欽。
龍雲主政雲南之初，雲南政局尚不穩定，南京的國民政府也剛剛成立。龍雲不敢離開雲南去南京開會，就由胡瑛作為代表去南京。那時的雲南省交通極不方便，要經越南到香港再轉南京。往返都需很長的時間。越南是法國的殖民地，中國人由越南出入境手續繁瑣檢查嚴格。胡瑛是雲南省務委員、總參議、雲南省全權代表，乘坐的是滇越鐵路的專列，出入境方便、免檢。昆明西山華亭寺大雄寶殿佛像上的金箔，就是胡瑛在外地買好用專列拉回了昆明。龍雲的大兒子龍純武，也是由胡瑛帶至香港，去法國聖西爾軍校上學的。龍純武從法國回來，在越南老街過關時，與法國邊檢人員發生口角時，搧了法國人一記耳光，被法國人關進水牢。龍雲得知後，馬上知會越南老街法國方面，請他們立即放人。法國方面才知事情鬧大了，給龍純武賠禮道歉並送回昆明。
胡瑛在昆明安寧溫泉建「枕流別墅」後，經常住在溫泉。昆明距安寧溫泉三十多公里，有一條路況不好的土路。有一次，胡瑛和夫人歐陽毓蘭要回昆明，自己家的汽車又不在溫泉，就讓人告訴溫泉賓館，若有可以搭乘便車望通知。剛好有一部要放空返城的車，就請司機接上了胡瑛夫婦。車開出不久，後面就跟上一部車，那部車不停地按喇叭要超車。司機對胡瑛說：「軍長，怎麼辦？」胡瑛說：「等到路寬一些，能讓車的地方讓它。」又開了一段路，司機估計能讓車了，就讓後面那部車超過去後，但是該車都停了下來，一個人罵罵咧咧地向胡瑛乘坐的汽車走來。司機見來人是龍純武，心中很害怕。等來人走到車窗前時，胡瑛搖下車窗玻璃對來人說：「龍純武，你要幹什麼？」龍純武一看是胡瑛，馬上說：「原來是三叔啊！我不知道是您老人家！您家朝前，您家朝前！」司機重新開車上路以後對胡瑛說：「軍長，今天幸好您在車上，不然我可就倒楣了。」
1942年，胡瑛的大兒子胡以欽與李曾賢結婚的那天晚上，龍雲和夫人顧映秋來家看望，顧映秋交禮金兩萬給胡瑛夫人歐陽毓蘭。胡瑛叫新人出來拜見長輩，依照禮儀，新人得向長輩磕頭。顧映秋一見李曾賢就說：「她是我的二孃，不能給我磕頭，我們彼此行個禮吧。」（注：李曾賢堂姐李曾祜的丈夫顧品端是顧品珍的四弟，即顧映秋的四叔，姻親使李曾賢成了顧映秋的長輩。）（注二：我的母親李曾賢曾對我說，她與父親結婚時，胡家的經濟狀況並不是很好，因為胡家不是財大氣粗的高官，抗日戰爭之初雲南舉辦捐金支援抗戰活動，又將家裡的金銀帶頭捐了出去。她結婚擺酒席的費用，都是由李曾賢的父親，經營「雲南五洲大藥房」的李仲鏡出的。前兩年，與朋友李先達談到此事，李先達說，民國時期，不是所有的官員都有錢，因為他們還知道「要臉」）。
龍雲和胡瑛都抽大煙（鴉片）也抽旱煙（一種用煙葉自己加工製成的煙，類似雪茄，但得放在煙鍋上抽），但是他們都不飲酒。胡瑛家抽大煙的房間在二樓，胡瑛臥室的旁邊，龍雲在昆明五華山光復樓的辦公室裡也有抽煙房。抽煙房的另一個功能是一個小客廳，他們可以在抽煙房裡，邊抽大煙邊談事。
龍雲主政雲南後，雲南人當面稱他「龍主席」，背後叫他「龍官」。胡瑛在昆明東寺街西寺巷的住宅，是一個客人比較多的地方，胡瑛的同學、朋友，胡以欽的同學、朋友有些會全家都住在胡瑛家很長時間，臨時來玩的人就更多，以至在吃飯時無法一一通知，是以搖鈴的方式通知開飯。如果門房來報：「龍主席來了！」客人們立即自覺走開。
龍純武任過一段時間的騰越督辦，1942年日軍尚未到達騰沖，他聞風而逃。席捲回昆明的財物裡，有一塊非常好的玉石。這塊玉石涉及騰沖兩家老闆，打了幾代人的官司都沒有搞清楚，被龍純武據為己有。把它放在興文銀行的地下室裡保存着。
1935年蔣介石第一次到雲南，龍雲送給蔣介石的禮物是一個玉屏，這個玉屏原是雲南首富王筱齋家的（王筱齋是錢王王興齋的兒子，雲南同慶豐的老闆），被龍雲硬要了去，送給了蔣介石。胡瑛送給蔣介石的禮物是，明朝初年平定雲南並鎮守雲南的將領沐英的腰刀。
【本文收錄於《雲南文獻》第46期；民國105年12月25日出版】
